原创设计被抄袭 电商平台维权难
一位女服装设计师的无奈
明明是自己原创设计的连衣裙款式，被盗版后却堂而皇之地挂在了别家的网店里。最近，服装设计师许女士为遭遇到的“李鬼”而发愁。其实，在服装行业，“打版”、“抄袭”的现象屡见不鲜。
现象
新款服装上架数日被抄袭
一年前，服装设计专业毕业的许女士开始经营一家名为yunki的原创服装网店。今年3月，她上架了一批服装，其中包含一款红色吊带连衣裙。
为设计这批服装，许女士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历经试样、设计、请模特试衣、挑选面辅料等过程，投入了大量的精力、物力和财力。
可是，服装上架十多天，许女士就发现，网上出现了同款的红色吊带裙，有的商家的商品图甚至还盗用了自己淘宝店内的买家秀。更令人气愤的是，许女士自己售卖的连衣裙标价400多元，而盗版的同款商品仅售100多元。
许女士下单购买了一条盗版连衣裙，想看看究竟有何不同。收到仿版裙子后，乍一看与自己的原创设计一模一样，但从面料到辅料都很粗糙，与自己的商品相差甚远。
“我制作的服装数量不是很多，所以用料基本挑选市面上尾货不多的进口面料。”许女士告诉记者，“而仿冒者很难找到大批量的同款面料，一般也不会采用成本这么高的面料。”
据许女士估算，原版连衣裙肩带成本就在20元左右，而仿冒商品的肩带成本可能只有一两块钱。
揭秘
事实上，在服装行业，打版抄袭早已形成“套路”。
“‘抄袭’的商家一般都是做服装批发的。相中一款新服装后，会下单购买，然后将原版交给工厂仿制，工厂就能根据原版衣服批量制作出同款服装。”许女士说，“销售的时候，可以直接拍一张照片当作产品图，或者直接盗用原版商品的买家秀。”
“现在的服装抄袭就像小时候抄作业一样简单，特别是没有复杂工艺的T恤，头天上架原创设计的衣服，第二天就能看到其他店铺在以更低的价格售卖同款。”淘宝店主王先生对记者说道。
王先生在服装行业有着8年从业经历。在他看来，一些淘宝店铺经营的大部分服装都是中外各大原创品牌的仿制品。更有甚者，能在原版服装上架后，第一时间推出自己的仿款，并且价格通常会比原版服装低很多。
王先生说，打版的过程并不复杂。将衣服买回来拆解后，首先由样衣师傅测量衣服的肩宽、胸围、腰围、衣长、领口大小等。定好尺寸后，交给专业人士分辨衣服的布料种类、辅料种类、线种，甚至可以精准到针孔的大小、缝合位置缝了几针等，并以此来分析制作过程中所使用的机器和针法。
如果只想“借鉴”服饰的印花就更简单了。据王先生描述，设计师直接将印花的照片上传电脑，使用PS、Procreate等绘画软件进行上色和勾线就能完成，这些只要有设计基础的设计师都能做到。“不过，抄袭的商家也会考虑成本，大多会选择简单的爆款，像刺绣、镂空处理等复杂的工艺则比较少。”他补充道。
困境
原创设计师维权太困难
目前，多家网店都在销售许女士设计的“同款”吊带连衣裙。粗略统计，仿冒吊带裙的销售量有数千件，超过了许女士店铺的销量。
遭遇打版抄袭后，许女士先后与多家仿版商家交涉无果，向平台客服投诉也没有下文。在维权过程中，她获知电商平台有一项存证功能，即商家在服装上架时可以进行存证，以便商家保护自己的原创服装设计。如果事先存证，遇到仿冒者时，平台有可能将仿冒的商品下架。
但是，许女士也了解到，这一方法并非万能，因为有的仿冒者会找模特穿上原版衣服拍摄产品图再上架，甚至对衣服做一些微调。“比如说一条一模一样的裙子，改短20厘米，这个时候，平台可能就很难去处理。”她说。
作为一名小商户，许女士直言，没有想过采用诉讼的手段去维权，“一是耗费的金钱成本非常高，二是如果一直花精力去处理这个事情，也会影响正常的工作。”
对此，王先生深有同感：“即使向平台投诉，平台将相关的店铺查封，那些商家也完全可以换个店接着卖。”现在，他所在的公司也面临着类似情况，正在尝试用法律途径来维权。
王先生告诉记者：“我们会保留服装设计底稿及创作的过程，或者申请专利，以此作为证据来起诉抄袭的商家。”
难处
不过，原创服装商家们想要打赢官司并不容易。在司法实践中，服装成衣并不像摄影、美术作品一样，可以显而易见地受到《著作权法》保护。很多案件中，法院认为服装成品不能作为作品受法律保护。
此前，在北京心物不二电子商务有限公司与深圳市清风钰帛服饰有限公司著作权权属、侵权纠纷一案中，深圳宝安区法院认为，“服装成品即使具有一定的艺术美感，但无法与其实用功能在物理或概念上分割，也不能作为作品受《著作权法》保护。因此，按照服装设计图加工制作服装成衣，不属于《著作权法》意义上的复制。”
争议
抄袭还是借鉴有待探究
对成衣而言，“抄袭”和“借鉴”的边界在哪里？成衣能在何种程度上受法律保护？
许女士认为，自己遭遇的1∶1的打版，显然是一种抄袭行为。如果是仿制基本款，或者是使用军大衣这类历史上已经存在的款式，抑或是参考一些工艺和细节，则属于合理借鉴的范围。
消费者叶女士对服装设计行业十分关注。她提出：“如果仅是‘改版’以及服装制作工艺等方面的借鉴，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在拒绝100%抄袭的同时，也要对国内服装行业的发展给予宽容。但是，如果是照搬别人的设计元素、剽窃别人的劳动成果则是一种无法原谅的盗窃行为。”
据北京市安理律师事务所白小莉律师介绍，目前，我国保护服装设计的现有法律依据主要是《著作权法》，服装设计图纸和服装样板均受其保护。但是，服装成衣是否能作为整体作品得到《著作权法》保护尚无定论，这也是服装设计知识产权保护问题的核心争议点，有待现行法律和司法实践去探究。
白小莉律师表示：“服装设计通常需要考虑服装的实用性与艺术性，具有一定艺术性和美学性的成衣更符合实用艺术品的特征，但《著作权法》尚未将实用艺术品作为作品类型。从我国司法实践来看，成衣所体现的具有艺术性的部分可以被认定为美术作品，进而受到《著作权法》的保护。”
办法
据介绍，服装设计保护特点有二，一是服装成衣应具有可分离、独立存在的艺术性部分。成衣的实用性部分不受《著作权法》保护，可独立于成衣实用性部分的艺术性部分受《著作权法》保护。二是服装成衣的艺术性部分应具有独创性。成衣可独立存在的艺术性部分并不必然成为美术作品，还要看是否具有独创性，即是作者独立完成并表现了作者独特的个性和思想。
在海淀法院2019年审理的一起“山寨”汉服案件中，法院最终认为涉案汉服的花纹、图案可构成《著作权法》意义上的作品，并且对“山寨”服装侵权判决了高额赔偿。这一判例，也为服装行业原创设计师的设计成果提供了《著作权法》框架下的一种保护思路和途径。
对于服装设计师来说，如何才能尽量保护自己的设计？白小莉律师建议，设计师可以事先做好相关作品和项目的申请与登记，将创作元素转化为可受法律保护的有形载体(美术、服装设计图等)，方便事后根据实际情况采取多种维权手段。
本报记者 徐慧瑶
实习生 王丽滢
